無奇不有上班路

香港向以交通網發達享譽世界。然而,別忘記除了港九新界之外,香港還有近200多個島嶼,發達的公路和鐵路,也始終有觸不及的地方。在香港空運貨站(Hactl),其實也有部份員工之居所離貨站甚遠。這班同事,非但沒有因為路遠而遲到失職,更充滿智慧地克服征途:像會親自開船的坪洲島民黃華興(華興),也有為了準時上班,不惜搭更早班次渡輪的長洲島民陳友成(友成),還有長居深圳、常要跨境上班的謝楚雄(阿謝)。

人們求職找工作,少不免考慮上班路程。然而這幾位同事每天動輒花上3、4小時往返貨站,卻均已在Hactl工作超過十五年(最資深一位達四十年!)。到底是甚麼動力推動他們踏上這條上班征途?在路途上,他們又遇上甚麼趣事?

黃華興(華興)

坪洲──赤鱲角

我搭船 自己開的船

在停機坪上,不難發現一個目光如炬的人,忙著帶領地勤服務組的同事進行航機裝卸的工作──他就是黃華興(華興)。華興已經在Hactl工作超過30年,作為地勤服務組的主任,除了安排下屬的工作、留意裝卸過程是否合乎相關的安全準則,亦要協調機組人員各項需要,職責十分重要。

華興是Hactl少數住在坪洲的員工。不要以為從坪洲到機場很遙遠,其實坪洲與大嶼山的愉景灣有街渡接駁,在愉景灣可以轉乘兩程巴士往返機場,整個過程只需一小時多。不過空運業乃全天侯運作,大多數前線員工均需輪班工作。對於華興而言,通宵回家之路可謂相當轉折。「我間中會在凌晨一時才下班,街渡已停駛,唯有乘巴士到中環碼頭,等待凌晨3時開出的渡輪回家!實在太折騰了,試過幾次之後就用其他方法來回公司了。」華興嘆道。

當時我不敢冒險出海找路,唯有在島上待了一夜,天亮時才發現坪洲在對岸,自己則身處喜靈洲。

華興口中的「其他方法」原來就是指親自駕船!坪洲與愉景灣相距不遠,船程只需約10分鐘。天清氣朗的時候,在船上可以遠眺香港迪士尼樂園。不過華興指,若果遇上「回南天」,海上不時出現濃霧,有時可能連船尾都看不到。近年科技進步,遇上大霧仍可依靠GPS(全球定位系統)定位。以前只能夠憑經驗、聽風聲和看水流來辨別方向,但仍有機會出錯,特別是凌晨回家的時候就更驚險。「在大約10年前的一個春天,我於凌晨時份駕船回家。當時海上突然泛起大霧,幾乎甚麼都看不見,唯有憑記憶沿著一貫的航線駛向坪洲。誰不知靠岸後才驚覺那裡並非坪洲!」華興憶述:「當時我不敢冒險出海找路,唯有在島上待了一夜,天亮時才發現坪洲在對岸,自己則身處喜靈洲。」

打開話匣子

雖然大海變幻莫測,不過他就十分享受駕船之樂。「我生於香港仔漁民家庭,自小就喜歡釣魚及水上活動,20歲時已經考獲船牌。不過我是自15年前搬到坪洲,才買了人生第一隻釣魚艇做『船長』。」華興續說:「獨自在海上航行,環顧四周美景,工作的繁瑣彷彿一掃而空。我在工作團隊中擔當著領頭羊的角色,維持良好心理質素絕對可以為團隊帶來正能量,做事自然事半功倍。」

駕船不但減少了上班的時間,更縮短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。「身邊的同事都感到十分新奇,很容易與新相識的人打開話匣子。即使是年輕一輩的同事都被我影響,向我請教考船牌的心得,有部分更已成功考牌,準備自己做『船長』!」他自豪地說。

其實出海釣魚與平時的工作相似,一樣講求團隊精神,船上的人各司其職,亦會互相照應,確保安全。

至於不懂駕船的同事,就會排著隊與華興一起駕船出海釣魚。「其實出海釣魚與平時的工作相似,一樣講求團隊精神,船上的人各司其職,亦會互相照應,確保安全。」正正是Hactl的團隊精神,令大家對公司充滿歸屬感,「這裡已是我的第二個家,我怎會離開﹖」華興笑說。

長洲──赤鱲角

陳友成(友成)

預早不預遲

貨站裡的「島民」又豈止華興一人,在Hactl旗下香港空運服務有限公司(Hacis)做貨運文員的陳友成(友成),正正就是長洲的居民。自小在長洲長大的友成,早就訓練出長時間搭船坐車的無比耐力。「以前到市區工作,一日花3、4小時於來往公司在所難免。」友成現時上班會花大約兩小時,從長洲碼頭乘船往中環後,再乘地鐵往東涌轉巴士回到貨站。雖然一日共用4個多小時於交通上,不過友成笑說,其實没有想像中難捱。「我的情況與其他跨區乘長途巴士上班的同事一樣,没有太大分別。有人會利用這時間吃早餐或小睡補眠,我就會用手機上網,善用時間。」

住在長洲東灣泳灘旁邊的友成是經典的離島人:從小就跑遍島上的角落,游遍長洲泳灘,一度當過兼職救生員。長大之後,友成希望尋找穩定的全職工作,於是就放眼島外,經朋友介紹後就加入Hactl,而一做就是16年。「我選擇在這裡工作除了有感空運業前景理想,公司福利良好外,還因為工作環境令人心胸開闊。大嶼山跟長洲一樣都是離島,跟繁華的市區相比少了一份壓迫感,挺有親切感。」友成悠悠地說。

我選擇在這裡工作除了有感空運業前景理想,公司福利良好外,還因為工作環境令人心胸開闊

長洲居民主要依賴來往中環的渡輪出入市區,繁忙時間,其實每半小時就有一航班。半小時,聽起來還不錯,但對友成來說,趟約慢了一分鐘、錯過了某一船期,隨後的接駁交通都大被延誤。但友成工作很認真,無法容忍上班遲到,所以他寧早莫遲。

若上班時間為下午3時,其實友成大可以趕1時的班次,「剛好」趕及上班,「但我情願乘12時左右開出的渡輪,提早2時回到公司和同事接更,也不願趕最後一刻才回公司。太大風險,『搏唔過』!」友成解釋,他在Hacis的工作除要密切留意飛機航班抵港時間,通知主管安排人手處理貨物,有時更需要落場裝卸及檢查貨物。一人遲到,便足以影響整個團隊的工作流程。「雖然同事很體諒我住在長洲,不過作為團隊的一分子,總不能經常麻煩他人。」友成就像一個勤勤懇懇的老派人。

曾經有一次,在八號風球懸掛前下班,馬上飛奔至中環碼頭,豈料渡輪已經停駛,唯有坐在碼頭乾等,一等就等了十多個小時。

颱風征途

對普通市區白領而言,夏季颱風是平常事,那不過是多一天假期;但對於離島島民而言,打風是令人緊張的大事。上班日子遇上颱風襲港,渡輪停駛,那是友成最苦惱的日子,「無可避免也要請假,由同事頂上。」而下班才打風,情況一樣苦惱。「曾經有一次,在八號風球懸掛前下班,馬上飛奔至中環碼頭,豈料渡輪已經停駛,唯有坐在碼頭乾等,一等就等了十多個小時。」第二天渡輪復駛後,敬業樂業的友成也沒有要求請假回家小歇,「沒有呀,不要麻煩人,直接從碼頭回公司如常工作。」友成搖頭苦笑。「不過近年公司非常體貼地讓住在離島的員工,在天文台正式懸掛八號風球之前提早下班趕船回家,也不再出現在碼頭靜待十小時的狀況了。」友成滿意地說。

深圳──赤鱲角

謝楚雄(阿謝)

跨境上班族

坪洲長洲很遠嗎﹖是,很遠。不過還有更遠的地方,例如深圳。

在Hactl工作將近四十載的謝楚雄(阿謝),入職以來,住處都是遠離機場:在啟德年代,他住過港島東的柴灣、新界西的元朗;在後來的赤鱲角年代,阿謝也於2000年成家立室,更在深圳南山區置業安居,二十多年間穿梭深港兩地跨境上班。「開始時還會在深圳、香港兩邊住。後來深圳灣口岸開通,由於鄰近深圳住所,前年便索性長住深圳,每天到香港上班。」

往返機場深圳的交通路線有很多,但每個口岸開放通關時間不一;然而在前線工作,阿謝得輪班工作,時而早更時而夜更──幾個變數拼合一起,阿謝就要心思慎密地為自己編排最佳的交通路線及轉車點。每種跨境上班的方法最少都有三程車,光聽著也覺不可思議,「早更的話,我會先乘的士到皇崗口岸(第一程),再乘過境巴士入境(第二程),其後轉乘機場巴士回到貨站(第三程);夜更的話,會乘的士到深圳灣口岸(第一程),過境後轉乘巴士到天水圍(第二程),再乘機場巴士到公司(第三程)。」那麼這場上班征途,要花多久﹖「計及過關及候車的時間,每程需要大約兩個半小時。」

二月時候,還道那是幾星期或一個月的事,豈料,這間「暫租」的香港酒店,一住是一年多!

每趟上班路要兩個半小時,我們聽得嚇傻了眼,偏偏阿謝卻泰然自若,「其實我蠻享受在車上獨處的時間,既能看書及上網,也可以靜看沿途風光。偶然看到天上有飛機經過,不禁會『職業病』發作,看一看手錶,心裡估算是哪一間航空公司的飛機以及目的地。」阿謝笑說。畢竟在Hactl工作多年,來往香港的飛機時間表早已了然於心。看看天空,想想事情,心靜的阿謝從不會因為漫長的車程而焦躁。

環顧身邊的同事都是一起肩並肩工作數十年的好兄弟,擁有深厚的手足情。

疫下「暫住」香港 一住是一年

疫情下深港兩地實施檢疫措施,跨境上班變成「不可能的任務」。在Hactl,有少量長住深圳的同事為方便工作,不得不與家人暫別,在這年間獨自搬到香港短住。然而,阿謝為免與太太長期分開,早於去年農曆年假後就與太太一起在香港租住酒店──二月時候,還道那是幾星期或一個月的事,豈料,這間「暫租」的香港酒店,一住是一年多!「去年初回到香港後,太太買了一些特價的冬天季尾衣物,誰不知到今年冬天也用得著,我跟太太說笑:『妳真厲害,去年就把今年的冬季衣物都準備好了!』。」阿謝苦笑說。「聽說有些同事會互相配合上班時間,共同租住一間酒店房以節省開支。」

當然,每天近五小時的車程都無損阿謝的工作熱情,疫情下暫時遷家、歸期未定,也同樣無礙他的專業精神,「環顧身邊的同事都是一起肩並肩工作數十年的好兄弟,擁有深厚的手足情。而且公司很『均真』的,只要有付出,便會有回報,我本人也有幸獲得兩次晉升機會。」他續說:「雖然在這個崗位多年,每天與同事把貨物從貨站準時運送到停機坪,但時常會遇到各種新挑戰,例如臨時有緊急貨物趕著運送上機,便需即時靈活調配人手,方能順利完成任務。過程分秒必爭,完成任務後很大滿足感,這種經驗無法被取替。所以路程再遠,我也捨不得離開公司。」就這樣,阿謝就在Hactl工作了近半世紀了。